8.26.2006

盲流感 Blindness

盲流感正在蔓延。在一個不知名的城市,由一個正在等綠燈的司機開始,到最後整個城市只剩下一個人沒有受到感染。全部患者也是在全無先兆下,忽然眼前一亮,看見的只有一大片白色。一班最早患病的人,被政府隔離到一個荒置的瘋人院,這班人如何渡過生活?在這個封閉的病房,患難見真情只是一個笑話,人為了生存,竟然願意放棄和出賣所有,人性在這一場瘟疫中變得蕩然無存,文明社會亦隨之消失。眾人皆醉我獨醒,這名唯一沒有失明的「幸運兒」,她會認為這是一場悲劇,還是上天的一個玩笑?

這話劇改編自葡萄牙作家薩拉瑪戈的《失明症漫記》,這故事的題材絕對是卡夫卡式的寓言故事。角色身處萬分無奈和無力的處境,強迫一個又一個地接受令人無法接受的人性真面目,而在這當中,因為強權或生存需要,所有反抗也是徒然的。

在悲劇發生後,很多人也會產生放棄生命的念頭。但更可怕的是人在絕對無助之時,人竟會放棄自己的人格和尊嚴。故事中的男人們竟然為了乞求食物,而奉上自己的妻子。雖然男人們看不見和肉體上沒有受到傷害,但當他們聽著自己的妻子在身邊被強姦時反抗所發出的聲音,男人和女人在失去自尊和人格的同時,兩人的信任及感情也失去了。

可能讀者會不相信人格竟會淪落到這地步。但當你看到的只有一片白色,日夜不分之時,先是被政府遺棄,再認識到自己染上了一個誰也沒法阻止及醫治的傳染病時,而身邊的人也正在互相放棄,那種無助絕對是難以想像的,誰也不能確定自己在那環境會變成怎樣。

那名唯一沒有失明的女士,是一位眼科醫生的太太。眼科醫生因為曾替第一名患病的人檢查而受感染,他是一個有承擔和責任感的正直醫生,這女士假裝有病而同被隔離。這女士並沒有因為看得見而高興,反而,她親眼目睹人性內她無法想像的殘酷一面。首先,她看見政府冷血無情的對待和病人之間的不信任。隨後,她看見在隔離病房內的衛生環境變差,人生活得像野獸一樣。看得見並不是幸福,她因為看得見別人在身邊,而拒絕丈夫的性要求,但後來她丈夫竟無視她的存在﹝雖然他真的看不見﹞,公然在病房內和另一女病人做愛。為了維持病房內的太平、維護她和丈夫的尊嚴及康復後回復正常的可能性,她安靜地坐在床邊,忍氣吞聲地目睹一切。

沉重,十分沉重。就如編劇馮大慶所說,在她2003年讀薩拉瑪戈的原著時,小說的震撼力,令她掩卷之後,仍久久未能釋懷。這話劇沉重得令人透不氣來,人性在某些環境下消失了,人和動物變得完全一樣,如果兩者之間必須有所不同,那一定是人類無時無刻的虛偽和自我安慰。故事結局不便在此透露,但當所有事情結束,文明重回這個城市之時,是否意味著人們再一次利用智慧去收藏了人真實的一面?染上盲流感後看到的,可能才是真正的世界,那個才是本我。正如第一名染病的人所說,病發的那一剎那,與其說是關燈,倒不如說是開燈。

沒有留言: